80后诗人联展罗铖

罗铖·近影

罗铖,年4月生于四川苍溪。曾参加《诗刊》第29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黑夜与雪》(年)《橘黄色的生日》(年),现居成都。

罗铖的诗·代表作

每一个人都像你

周一,步行街,哭着的眼睛像你

你的眼睛呢,像一朵缀着花边的云

周二,你有十八岁的背影

在人行天桥上,你走过,每一寸

都是一幅淡雅的山水

周三,夜太黑,靠右行走

背后有仓促的喊声,回头的一瞬间

我的手轻轻地抖了抖

周四,降温,我扶不住一片黄叶

像李煜,扶不住一个朝代,你曾说

男人的骨头能抽出丝线

周五,坐在风中,尝舌尖上的空虚

那风真细,没有吹疼你栽的小盆景

周六,给每一个你怨恨过的人发一条短信

祝愿他们幸福,因为今天有个好天气

周日,一直在思考,如果医生的秘方失效

我是该把自己流放,还是该把寡淡的药水喝掉

橘黄色的生日

死去的祖母突然回到家里

坐在灶膛前,谈旧年的天气

火光映着木格窗子,她神情淡然

指上的伤痕与老茧依然像颓败的花瓣

这一天,是我橘黄色的生日

父亲在清晨杀了一条鲤鱼

血从刀尖淌向鱼的双瞳

这是命运吗?祖母一生饱受苦难

她身披月光,走过多少黑暗

当我告诉父亲这个梦境

他将鱼放进清水里,静悄悄的浪花

漫过鱼裂开的嘴唇……

“她回来了!”父亲突然说。

晨光落在父亲的肩膀上,我相信父亲的话

像相信万物的自在和安详

这一天,也是父亲橘黄色的生日

流水

“我是花瓣,你就必须是流水。”她说

黑暗中低低的喘息应该总是桃花汛

天空掩藏了树影,水声只够她来飞

“我是蜻蜓,你就必须是流水。”她说

岁月的深处应该总是梅雨

星光隐匿,水波闪烁如她眸子里的灯

“我是我,你就必须是流水。”她说

在每一个清晨,能照着她唇角的漩涡

在每一个黄昏,能照着她额头的波纹

“我不是我了,你还必须是流水。”她说

我的芳香和翅膀,我的青春和苍老

都已经融入你的身体里了

你要流向江河,大海,乃至不尽的远方……

骑士歌

我是来自东方的骑士

在马背上以笔代剑,以墨替血

饮晨露润喉,唱故乡的童谣

写自由的诗歌,然后独自去远方

异乡河边的女子,一见钟情的

把她还给流水,崎岖的山路上总有好故事

遇到小狐仙,我就说:“跟我走,我是骑士。”

然后,掏光她的眼神,装在酒壶里

小酒馆在松林铺,月光溅湿了马蹄

这瞬间的景象,我仿佛来过

是前世吗?我也要喝上十八碗

再等等腰挂宝刀的武松

“兄弟,今夜只喝酒,谈诗,说说兄长和嫂嫂。”

月光是慈悲的念珠,悬挂在茂密的树枝上

只要闭上眼睛,这静谧中的热血

水一样,有清澈的倒影和洁净的微光

再走,就是秋天了,百草枯黄,马儿瘦小

晨露也凝结成霜了,小狐仙在酒壶里露出原形

有一条孤独的尾巴,江山萧瑟,武松兄弟出了家

再走,流水也枯了,石头是大地的伤疤

也是我的,凉风扑面,我要停下来

与渔翁订忘年交,就住在船上,水逝云飞

我在月光的影子里静养,忘记所有的荣辱

去南方,靠近大海,成为水的暮年

走过革命纪念碑

钟声响动,整座城市

像那秒针被秋风放逐

街心的革命纪念碑

像山中耀眼的坟头

碑上的人如星辰

我相信,他们都是英雄

我独自走过,没有充满敬意

虽然它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也没有丝毫的怨恨

绕过它,是一个平民最好的捷径

祖国

给我秤,我就轻

给我诺言,我就卑微

给我一棵草,我就是露水

而你给我的总是针尖与麦芒

在这旷世,我容易悲伤

容易掉眼泪,容易弯下腰聋哑

祖国太大,小小的站台上,三个民工被阻止上车

因为他们的身体,像他们手中的蛇皮口袋——

巨大的臭,挤压着光芒中的人群

巨大的臭,挤压着祖国敏感的嗅觉

而那三个民工消失的背影,恰如教堂上的尖顶

当公车开动,向后退的是整个世界的冷与硬

必须借助悲悯才能凌越悲悯吗

祖国,向日葵也会向大地袒露身体里的黑与红

祖国,本着良心,宽恕和赞美

每一行汉字里都有缄默、渴念和疼痛

在黄龙溪独饮

醉酒伤身,那不醉呢

伤身的应该是这深夜的钟声了

昨日已然,今日已然,庙宇还是肃穆庄严

敲钟的人老了吗,顺着河岸,人影绰绰

我也来来回回,走走停停,像风里的柳永

流水茫茫,石头是隐居的长老,在深处看我

把酒水饮成悲苦,把词语垒成硬伤

再喝一杯,南风漫漫,我嗅出了幽暗之味

有夜风淌过流水的腥臊,与湿润

遥远的星辰落进我的酒瓶,再喝一杯,要痛饮

月行八百里,多么自在,身后的水声

像密集的花蕾,让枯坐的影子获得安慰

风吹……

风吹……婆婆,你的牙齿在灶台

的香炉里。火焰够不到你

黑夜,也漫不过残损的齿根

风吹……婆婆,旁边是刚结的迎春花

的蕾,一束,永远的一束

是母亲拖延黑夜的泪腺上的疼

这风,像灶神孤僻的缄默

而我,在淌眼泪,像风中的稻草人

寒冬是我的骨,露珠是我的心

风吹……婆婆,风吹门前的河水

屋后的竹林有阴冷的喧声,你的脚踝呢

在宽敞的黑棺里,疼不疼,疼不疼?

罗铖的诗·近作

因子之名(组诗)

答案

“花朵在哪里?”你说,“花园里。”

“鱼儿在哪里?”你说,“河水里。”

“星星在哪里?”你说,“黑夜里。”

“爸爸在哪里?”你沉默了,别过小脸

“爸爸在哪里?”你转过来,眨了眨眼睛

“爸爸,在哪里?”你向后躲闪

突然说:“爸爸!”然后,向我跑来

我赶紧伸开双手,像一枚邮票

黏住这风中的来信

目送

无论什么时候

你和奶奶都站在阳台上

目送我慢慢地远去

当我偶尔回过头来,你伏在围栏上

说:“爸爸,再见!”像一株小灌木

迎着暖暖的秋阳和淡淡的微风

我总是从夜里归来

回家的路漫长,宁静,充满阴影

我站在门口,整理好自己

然后轻轻地敲门,我最想看你推开门

那一瞬间的,明亮的欢喜

虽然我总是两手空空,一身寒冷

小游戏

“亲爱的,和我一起,抵抗爸爸。”

这只是一个小游戏,妈妈很认真

“快跑,老虎追上来了。”

这是高潮部分,你的额头渗出清晨的露水

“饶了我,爸爸,饶了我吧!”

我听到了最抖颤的元音

这闪逝的光阴,要是也是父亲

会不会就此停下来,像我一样,站在原地

看着阳光,慢慢地,落满孩子的双肩

呼喊

回乡的头一晚,你摸着我的眼睛

轻轻地喊:“爸爸,爸爸。”我换着语调回答

你接着喊:“爸爸,爸爸……”

我无法平静下来,在黑夜里悄悄落泪

语调里升起闪动的星星,吻着你的脸颊

你继续不停地喊:“爸爸,爸爸……”

我想,这一生,你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样唤我,当我躺在上帝的手里,你的呼喊

应该是短促、低沉,甚至落满一生的烟雨

/罗铖的诗·评论/

黑夜锻打马蹄铁的人

——关于罗铖的诗

霍俊明

  与罗铖在文字上的相识已经很早了,应该是在多年前的网络和民刊上。而与罗铖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间已记不清了,应该是在成都。罗铖瘦弱,不太爱说话,但是对诗歌近乎执拗的热爱在他的眼睛里闪光。年秋天,我和罗铖以及熊焱在成都的午夜提着喝剩下的白酒缓缓穿过街道。那个夜晚有些摇晃,如今,多年已经过去了。

  在罗铖这本最新的诗集《橘黄色的生日》中我依然目睹了一个精神事实。这一事实与上一本参加青春诗会的诗集《黑夜与雪》存在着精神谱系上的连贯性。我看到一个黑夜中久坐的人,在不停地打造离开“异乡”去“远方”的马蹄铁。实际上这一“马蹄铁”意象在很早之前罗铖的诗歌中就已存在。而判断一个诗人是否成熟的标志就是要具有核心意象,有精神出处的“坐标系”。这一黑夜中闪亮的马蹄铁让诗人心动,但是他也必须面对那些内心里更深的渊薮,迎受尘世里万顷尘埃倾倒下来的阴影。据此罗铖完成的诗歌很多背景都是黑夜,互文性的黑暗之黑在文本中不断叠加。诗人反复强调的则是“黑夜更黑了”,而由此发出的诘问就是“黑夜为什么这样的黑”。作为精神比照,罗铖需要那些亮光的事物作为支撑,比如星空,甚至流星、马灯、烛火、光芒。这些都成了罗铖诗歌的精神对应之物,这构成的就是精神“坐标系”。由此我会想起当年那个黑夜里的诗人,内心空旷两手空空握不住一滴悲伤的眼泪。实际上罗铖的诗歌中一直有着类似于海子的精神影像,当然这只是一种精神的共通性。

  多年前在读到《橘黄色的生日》这首诗时我对罗铖说这是一首非常重要的诗。其中细节的力量,神秘难解如梦又历历眼前的场景生出黑暗的冷森与惊悸,“死去的祖母突然回到家里/坐在灶膛前,谈旧年的天气//火光映着木格窗子,她神情淡然/指上的伤痕与老茧依然像颓败的花瓣//这一天,是我橘黄色的生日/父亲在清晨杀了一条鲤鱼//血从刀尖淌向鱼的双瞳/这是命运吗?祖母一生饱受苦难//她身披月光,走过多少黑暗/当我告诉父亲这个梦境//他将鱼放进清水里,静悄悄的浪花/漫过鱼裂开的嘴唇……//‘她回来了!’父亲突然说。/晨光落在父亲的肩膀上,我相信父亲的话//像相信万物的自在和安详/这一天,也是父亲橘黄色的生日。”具而言之到整本诗集《橘黄色的生日》,其精神构架是很明显的——“骑士歌”“是的,这世界”“答案”。三者连续性地构建出一个理想性的愿景,甚至这一关乎时间命题与存在性体验“万古愁”式的愿景带有前现代性的缓慢、浪漫、古典的漫游质素,比如《端午怀古》《游古迹》《登高多寂寞》《在黄龙溪独饮》等诗。而这一“过去时态”的精神愿景必然是与城市化和去乡土化的时代窘境格格不入的,冥想的逝去的古典性与物性、工具化和速度化的当下必然是不可避免地发生龃龉与颉亢的。最终诗人发现远方仍然是飘满了冷彻冰雪的迷津。是骑士,这自然缺少不了一匹快马和一柄长剑,腰间也少不了一个酒葫芦。酒不仅是用来暖身的,也是为了验证时间和人性以及历史的残酷程度——“这酒,藏着秋天的血”。实际上这一文字化的“骑士”是维持了个体主体性的“一个人”真实存在空间的支撑点。尽管这一支撑最终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也必然是虚无和瘫毁的。而在内里上而言,尤其是精神性强大的诗人与“行者”“苦行人”是相互打开彼此共通的。而为了维持一种固有的根性,诗人又必然承担起挖掘人和汲水者甚至土拨鼠的角色。在罗铖诗歌中闪现的那些星光、高山、雪原、大海、寺庙、草原以及不可见的诸神正是这个精神远游者的幻梦。这是幻梦,但是人生又少不了这种精神致幻剂。我想到的是年10月26日徐志摩写下的真切而恍惚的《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有一个声音在尘世之中又疏离超拔于这个尘世。而这一容留的具有区别的声调也正是诗歌的特有声音。罗铖的诗歌总在暗夜和寒冷处想起若有若无的钟声。而这些“远方”的场景所起到的必然是精神清洗的功能——虔敬、卑微、真诚的话语方式相应而生。

  然而,诗人必须生活在当下,而生活的复杂性和去诗意化显然要超出诗人的想象。此时的诗歌话语就是分裂、紧张和撕扯的。诗人去选择迎面撞击还是侧身而过不仅是生存性的,而这种选择的结果也势必会形成精神状貌迥异的诗歌话语方式。罗铖是敢于走到当下滚沸的烟尘中去的,甚至他的诗歌也处理到公共题材。这种尤其是在涉及到公共题材和社会事件的直面与担当的话语方式在很多阅读者那里会天然地被视为带有道德优势,反过来这种道德优势又会进一步刺激出诗人主体的道德幻觉和精神“大词癖”。而我更喜欢罗铖的那些面对“自我生活”的文本,那更多是一种自问、犹疑、折返的精神姿态。他会走到时光的背面、事物的侧面和现场的后面去一探究竟,这样透析出来的视角转换为诗歌语言的时候就更为立体和深入。诗人内心的芒刺被世事不断磨砺,但是这些芒刺偶尔会刺破肉身和困顿的神经。

  这是一个悲悯、坚忍和有隐痛的写作者,而有时又不乏决绝。在车站、广场、纪念碑、城市、废墟、拆迁现场等公共空间,罗铖不仅说出了内心中最真实的声音,而且这一声音不仅是个人与当下的碰撞,而且还来自于个人化的历史想象力和求真意志。诗人应该是有能力打通历史与当下的。只可惜,更多的诗人沉溺于个体官能欣快症或者反过来成为宏大恋词癖的虚假历史主义者和公共知识分子。

  诗人有时候并不代表了真理知识,也不是振臂一呼的世界“立法者”,而有那么多的诗人争相扮演“夜莺”的角色。多年来的写作事实证明,罗铖并不是一个具有写作“大诗”野心的诗人。实际上我更喜欢这种“以小博大”的写作方式,细微知著要更为可靠,“身体就是自己的祖国/我要用忍耐统治未来/这隐秘的咏叹,这短暂的磨难”。是的,诗歌必然是从身体成长起来的,而不是外在嫁接、移植和转基因化的。

  罗铖提供的多是抒情短诗。而在统计学的层面来看,在诗歌体式上多是双行体、三行体以及双行与三行的间杂体。这种大体整体的话语形态与诗人在诗行转换中的精神气息是一致的。他无心把自己的声音合成隆隆的炮声,而这一声响在当下时代的诗歌写作场域中也是虚假的。在黑夜里,罗铖这样的一个诗人听到的是银针掉落在水泥地面的声音。物性、自性、心性可以是相通的,这声音细小但尖锐,短暂却有回响。

如果这个诗人还继续在黑夜锻造那个马蹄铁。那么总有一天,这个骑手会真的骑上那匹黑马在暮色中远行。

《青春》有约

重磅推出中国“80后诗歌联展”

年3月2日起,由《青春》杂志社策划的“70后诗歌联展”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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